晚清印壇趙之謙,號悲庵,印外求印,思想小議,郭富元

摘要:晚清印壇趙之謙,號悲庵。其印學取法廣獵博涉,以“印外求印”的思想開創性的發展了鄧石如以來“印從書出,以書入印”的創作思想,開拓了印壇新境,並投身於實踐。進而對晚清印學發展以及近代篆刻藝術創作產生一定的影響。

關鍵詞:悲庵;印外求印

一、“印外求印”思想形成之背景概述

清朝晚期,國家乃為多事之秋,內憂外患。國家性質逐漸發生改變,成為中國歷史上的奇變時期。任何一門藝術皆為當時一定歷史背景下政治、經濟、文化和社會思想的產物,社會政治經濟的突變必然影響文化之變,篆刻藝術亦是如此。加之統治者為穩定統治實行文字獄,眾多文人士大夫投身於金石考據之學,以致金石之學空前鼎盛,金石收藏風靡朝野,金石著錄亦大量面世。這為篆刻藝術的發展提供良好機遇和條件,致使“開拓性”印人開始注重發掘傳統碑版與器物豐富的美學內涵,並運用於印章創作之中。

篆刻藝術發展到晚清時期,“印壇重鎮”的浙、皖兩派逐漸走向定勢,趨於末流。鑒於此狀悲庵看得很透徹:“浙宗自家次閑後,流為習尚,雖極醜惡,猶得眾好;徽宗無新奇可喜狀,學似易而實難。巴、胡既殤,薪火不滅,賴有揚州吳讓之。”(1)浙派篆刻風格由雄健沉穩逐漸趨於精巧,雖得時人所好,亦如俗物,皖派由剛健恬靜轉而縱橫奇特,獨立別幟。在此可看出趙之謙是崇皖抑浙的。在浙皖兩派的巧拙之論中:“浙宗見巧莫如次閑,曼生巧七而拙三,龍泓忘拙忘巧,秋庵巧拙均,山堂則九拙而孕一巧。”(2)以悲庵之見,在浙派摹印家中唯有丁敬身將刀法、筆法、篆法三者巧妙的融合於統一體中。浙派發展到趙次閑,過於依賴刀法,淪為巧之極之境地。正如魏錫曾言:“流及次閑,偭越規矩,直自鄶爾。”(3)從而引出“浙派後起而先亡”(4)之論。對於此見實有偏頗,浙派只是停滯發展,並無魏氏所說“先起後亡”。其又道:“若完白書從印入,印出書出,其在皖宗為奇品,為別幟。”(5)皖派由鄧將具有個性風貌的篆書引入印中,巧妙地實現了“以書入印”之理,為皖派印學注入新鮮的血液,鑄造了皖派在當時印壇的高峰,讓翁又繼而弘之。然隨着時代的逐漸變化和印學內在規律的發展,讓翁依然持之以往的創作態勢。此時悲庵在印學發展的宏觀態勢下,於《書揚州吳讓之印稿》序中言:“謹守師法,不敢逾越,於印為能品。”(6)前後迥異之評價,並非對讓翁心存偏見,實則以評價浙皖兩派發展之概況來表達其“為六百年來摹印家立一門戶”的開拓創新之舉,以求“印外求印”之新境。

二、“印外求印”思想

由於晚清印壇發生變革,浙皖兩派相繼走向末流。此時的趙悲庵幾經北上,又與胡澍、魏錫曾、潘祖蔭等好友交流金石之學,藝術視野得以大大開拓,另悲慘之遭遇亦激發其創作之態。正如其言:“弟在三十前後,自覺書法篆刻尚無是處,壬戌以後,一心開闢道路,打開新局。”即對“印中求印”的不滿以及不願淪於“以書入印”,從而極力發展和開拓“印外求印”思想。

葉銘於《趙撝叔印譜·序》中說:“善刻印者,印中求印,尤必印外求印。印中求印者,出入秦、漢,繩趨軌步,一筆一字,胥有來歷;印外求印者,用閎取精,引伸觸類,神明變化,不可方物。二者兼之,其於印學蔑以加矣。”(7)道出悲庵的篆刻藝術的創作思想——印外求印。相對於“印中求印”,“印外求印”是比較寬泛的概念與開放的創作觀念模式。在秦漢印章之外尋求印章創作的養料:既可是書法、繪畫、金石文字等藝術形式,亦可為在形式藝術之外的學術思想。對於種種印外文字,將其融會貫通於印作成為悲庵的第一要務。而他並非純粹的將這些文字移入印章之中,而是取其風貌特徵,加之其個性篆書風格、印內修養,即:“印外求印”思想在“印中求印”理念和“印從書出”觀念的基礎上衍生和發展,並與其相融合,以此指導實踐。

其實,悲庵曾提出過“印外求印”的相關理念:“刻印以漢為大宗,胸有數百顆漢印,則動手自遠凡俗。然後隨功力所至,觸類旁通,上追鐘鼎法物,下及碑額造像,迄于山川花鳥,一時一事,覺無非印中皆趣,乃為妙語。印以‘內為規矩,以‘外為巧,規矩之用熟,則巧生焉。”(8)悲庵所說的“印內”是指秦漢印章;而“印外”則有兩個含義:其一是上追彝器古文,下至漢碑六朝碑刻為入印文字,拓寬了篆刻藝術入印文字的範圍,深化和發展了篆刻藝術。其二為將自然百態外化於印章之中。其實山川花鳥無關於印章,意在“外師造化,中得心源”之理。

三、“印外求印”的實踐

“印外求印”即是世界觀,亦為方法論。“印外求印”思想與實踐兩者相互影響:一方面以實踐得“印外求印”之思想;另一方面,在“印外求印”思想指導作用之下,促進實踐的發展。悲庵在“印外求印”思想的指導下,大膽實踐,積極開展。其初學浙派深入篆刻短刀碎切的刀法;又由浙入皖,學習完白“以書入印,印從書出”的創作模式,以及對疏密關係的把握,即“疏可走馬,密不漏風”和“計白當黑”的理論的借鑒;繼法秦漢,獲取對篆刻渾厚氣息和基本章法的營養,又廣取印外金石文字,走出一條嶄新的道路——“印外求印”的創作模式。以下為悲庵部分印作之簡析,可窺探其“印外求印”思想之一斑。

(一)取兩漢金石

朱文印作“壽如金石佳且好兮”得漢代吉金法。印文借鑒“長宜子孫鏡”銘文,篆隸筆法,結構簡約,線條清雅遒勁,斷連處理得金石古意,不論是字形處理還是章法的安排皆作合理調整,整體虛實有致,曲直相宜,實為妙筆。

取法《漢鄐君開通褒斜道碑》,將隸意融於篆的白文印作“靈壽花館”,疏密安排盡得大開通之神韻,以致朱白分布錯落有致,有大開大合之效果;線條粗細勻稱,然善用線條作非等距的排列,以造視覺的聚散之態;用筆方圓合度,如將兩者相較定自不待言。

(二)法秦權量詔版、六國貨幣文字等

白文印作“竟山所得金石”雖無秦詔版字形大小之變,盡得錯落參差之空間分布、極具方折筆畫之率真意味;朱文印作“鄭齋所藏”取法六國貨幣文字。此印並無照搬原字,筆畫平直,字形大小對角安排,‘鄭與‘藏對角體量較大,使空間疏朗,章法自然。

四、餘論

悲庵以“印外求印”思想指導實踐。不論是以上取法還是其他,其始終秉承“不泥乎古而實合於古”的創作原則,將印外金石文字納入其中,並非西方所謂的“拿來主義”,機械的把金石文字中的某個字或者某個筆畫直接植入印面,而是頡取金石碑刻中益於印面營造的積極因素,合理的印化處理,巧妙糅合,“神明變化”。其思想啟蒙了同代印人,亦影響了後者。

注釋:

清趙之謙《書揚州吳讓之印稿》,韓天衡編訂《歷代印學論文選》下冊,西泠印社出版社,1999年,第597頁。

同上。

清魏錫曾《吳讓之印譜·跋》,韓天衡編訂《歷代印學論文選》下冊,西泠印社出版社,1999年,第596頁。

同上。

同上。

趙之謙《書揚州吳讓之印稿》,韓天衡編訂《歷代印學論文選》下冊,西泠印社出版社,1999年,第597頁。

葉銘《趙撝叔印譜·序》,韓天衡編訂《歷代印學論文選》下冊,西泠印社出版社,1999年,第610頁。

趙之謙《苦兼室論印》,黃惇編著《中國印論類編》,榮寶齋出版社,2010年,第1032頁。

參考文獻:

[1]鄧散木.篆刻學[M].北京:人民美術出版社,1987.

[2]韓天衡.歷代印學論文選(上下卷)[M].杭州:西泠印社出版社,1999.

[3]黃惇編.中國印論類編[M].北京:榮寶齋出版社,2010.

[4]李剛田,馬士達.篆刻學(上下)[M].南京:江蘇教育出版社,2009.

[5]齊淵.趙之謙編年印譜[M].南昌:江西美術出版社,2008.

[6]張小庄.趙之謙研究(上下)[M].北京:榮寶齋出版社,2008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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