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游太虚,吴让之为汪砚山等人所刻三面印及其他,退庵

按吴让之的自述可知,刻“卜生盫”一印时他还处在悉心模仿汉人的时期,但是细观此印,除了气息的静穆与线条的圆融近于汉人朱文外,篆法和布局流露出来的还是比较明显的“近代名工”气息,故而这是一方他取法转折时期的作品,但也让我们看到年轻的吴让之在篆刻上的显著天分:此印三字一列排下,笔画从最简到最繁,呈上虚下实、左右对称的空间安排,其中又利用一些笔画弧线的走向制造取势的变化,打破空间平衡的沉闷;用刀则以冲刀为主,走刀流畅而含蓄,让此印看起来俊逸而典雅。在新近发现的《吴让之自钤印存》中也有一方“卜生盫主”朱文印,未署款,观其印风应该是吴让之学邓石如后的作品。

此印刻完十年后汪潮生去世,印章不知什么缘故到了吴让之的另一个朋友程雪问手上,吴让之不忍将故友的印面磨去,于是在另一侧为程雪问刻了他的号“虚过盫主”。由此推断,此四字的刻制时间当在吴让之三十四岁之后,是他已经从学汉人转入学邓石如时期的作品,惜程雪问其人生平不可考,应也是吴让之的同道之友。此印宽边细文,用篆、布局十分严谨,篆书体势浑圆遒劲,明显带有邓石如的风格;四字三繁一简,通过拉长对角“过”与“盫”两字在茂密之中巧妙安排透气空间,且加重“主”字中间的长形点以形成显著的印眼。刀法方面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,并不强调硬入冲刻,而是趋向轻浅取势,浅削披转,线条不拘成式,不刻意寻求细节的完美,作品反而因此获得一种自然轻松的独特韵致——而这正是吴让之后来所确立的个人风格。

在程雪问去世后,此印又辗转到了吴让之的好友兼学生汪鋆手上,于他又在第三面为汪鋆刻了别号“寄心盫主”,此时时间已经来到咸丰五年乙卯(1855),吴让之年五十七岁,人生的境遇已然发生很大的改变。两年前,太平军破扬州,庋藏四库全书的文汇阁付之一炬,原分典文汇阁秘书的吴让之不得不避兵出逃泰州,并在那度过十来年的时间,直到同治三年(1864)清廷攻陷太平天国首都天京,垂垂老矣的他才又重新回到出生之地扬州。刻这方印时他正寓居在吴云泰州家中,此时的泰州因远离河道僻于内地,幸运地逃过战火的纷扰,一时成为四方文人避难之所,吴让之也正是在这里有了与姚正镛、岑镕、黄锡禧、汪鋆等人的交集来往,并留下大量精彩的书画篆刻作品。

汪鋆(1816-1883),字砚山,仪征人,工诗词,长于金石,兼擅山水花卉,有《春草堂随笔》《十二砚斋金石过眼录》《扬州画苑录》等,其中,《扬州画苑录》正是为太平天国之乱期间遭逢离乱的书画家而作,他在书中的“吴廷飏”一条中记到:“鋆乱后师事之,终日晤于泰州姚氏迟云山馆”。汪鋆是吴让之最重要的学生之一,他的很多传世名作都是为汪氏所作,作为三印中年份最晚的一方,“寄心盫主”无疑最为老辣,用篆方圆相济,字形的变化、笔画的穿插和位置的揖让看似不费气力,实则独具匠心,运刀更是随性自信不拘小节,线条的节奏和质感因此富于变化,于秀雅之中更得古拙浑厚之质。在这方印的边款中吴让之说汪冬巢与汪砚山都姓汪,而且印章的前后三位主人都工词,言外之意这方印似乎冥冥中自有其神奇的命运。确实,在一方印章上保存着四个人三十余年跌宕的人生际遇,新主人的到来就意味的旧主人的离去,这如何能令人不百感交集,唏嘘不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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