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方好印的产生究其细节,必能道出种种因缘,时间、地点、人物、事件等情节都在这方印的背后,自产生之日至今,即便无数细节被湮没,但是当手持一方印时,那已经流逝的岁月就仿佛回到了眼前,前尘种种都在手之中。
印文:1.胸间富丘壑。2.腕底有鬼神。3.洪开长寿。4.胡洪开印。
边款:1.丁丑白石。2.洪开先生属刊四巨石,余以自家联句篆其二。刻成视之,几可为胡开文墨范矣。望正。丁丑,白石。3.洪开先生属刊,丙子白石于故都。4.白石。
上款:“洪开先生”即胡洪开(1904-1961),安徽绩溪上庄人,制墨名号“广户氏老胡开文”的老板。
规格:5.3×2.5×13 cm.×2;3.3×3.3×5.5 cm.×2;
《致胡洪开印》2组4方印章,分别作于74、75岁,都是为制墨名号“广户氏老胡开文”的第二代老板胡洪开(1904-1961)所刻。第一组是1936年刻白文《胡洪开印》、朱文《洪开长寿》;第二组是1937年刻朱文《胸间、腕底对联印》。这两组印是齐白石的篆刻已臻成熟时期的作品,完全体现出他独创的印风,尤其是1937年这组朱文对联印,通长达13公分,体积硕大,连齐白石都在下联印的边款中说是“巨石”。四印合观,真煌煌之作。
透过这件作品,仿佛可以穿越时空,体会七十几年前的世事沧桑。此为两对为友人所刻印章,其一对印章为:“胸间富丘壑 腕底有鬼神”,此一幅对联,直抒胸臆,正是齐白石书画所秉承之一贯追求。在心中反复构思之后,方才能够厚积薄发、酣畅淋漓有如神助。印面大刀阔斧、直率雄健,将齐白石的篆刻风格体现的淋漓尽致。刀法朴拙浑穆,一笔一刀,绝不回刀,刻出的线条一面光洁一面毛糙,呈现出纵横之气,变化万千。
此方大印气势雄浑,既有雷霆万钧之势,又极沉稳厚重。字体整体造型看起来瘦长、直落横出,笔意流畅、收放自如、成竹在胸。印面构图疏朗明快,疏密布局考究,字与字之间呼应转换,用笔老到有力,行至尾端力未尽却戛然而止,极富韵律感,观之听之,仿佛一曲清宁古朴又柔肠百转的古琴曲。
齐白石曾说:“余之刻印始于二十岁以前,最初自刻名字印,友人黎松庵借以丁黄印谱原拓本,得其门径, 数年得《二金蝶堂印谱》方知老实为正,疏密自然乃一变。再后喜《天发神谶碑》刀法一变。再后喜《三公山碑》篆法一变。最后喜秦汉,纵横平直,一任自然,又一大变。(《白石印草》跋) ”。 齐白石成熟期的篆刻作品,主要集中在七八十岁这一阶段。
而此四方印章,据印章边款记,“洪开先生属刊 丙子白石于故都”“洪开先生属刊四巨石 余以自家联句篆其二 刻成视之几可为胡开文墨范矣 望正 丁丑白石”。据此可知两对印章为:丙子年(1936年,齐白石时年72岁)所刻“胡洪开印”、“洪开长寿”印一对;丁丑年(1937年)为胡洪开所撰对联“胸间富丘壑 腕底有鬼神”一对。
据考证,此四方印应为1936年3月初齐白石应四川王缵绪之邀,携妻、子入蜀,在蜀地游玩之时结交了制墨名号“广户氏老胡开文”的老板胡洪开,9月5日回“故都”北京之后为其所篆刻。其中一对大的对联印章的印材应是胡洪开所提供,并篆刻了齐白石自己的对联,在边款所称“胡开文”正是胡洪开的墨店字号。目前除此对章外还没有发现齐白石刻制的对联章,他提出设想能按此对章制出墨范,可见齐白石对此两方印章的重视程度。
在齐白石手稿《蜀游杂记》第五页有记载:“胡开文,安徽人,居成都春熙路北段和记六十一号……”,并在《丙子杂记》第一十五页记载:“胡开文,十月五日,航空双号寄去扇一件,十元……”。这些显示了齐白石在四川结交胡洪开之后,回到北京依然与胡洪开有着书信和物品往来。胡洪开是自1935年接管“广户氏老胡开文”制墨厂,生产的墨品优良,迅速将之拓展到全国各地,包括四川,1937年在重庆开办了分号。1937年胡适在上海期间还题字誉其制墨:“笔精墨妙”四字。书画名家与制墨名家相交相惜本就是一段佳话,而今天我们看到的两对印章正清晰地记录了这一经历。
好印的产生,必是有着一个触动印者的那一点,是精心揣摩的结果,反映的是印者刻其时的思绪,美学风格和喜好,甚至人际关系,籍由印章本身的样貌也能看出时空交错下的人、事、物的独特的关系。透过欣赏印文、印面,提升起我们想象和探究的愿望,深入的去理解者金石篆刻所包含的一切迷人内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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