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、 小 结
概括看,“摹印家”的构成主要包括三部分人:一是从事摹印工作的印人,以摹印为生,严格讲仍属于印工范畴,如周亮工所称陶石工即是;二是“摹印派”印人。宗秦法汉,循规蹈矩。代表印人有朱简、汪关、王石经、马公愚、罗福颐等;三是泛指的治印者。取法不局限于摹印篆、秦汉风,包括各种流派、不同风格的印人。
作为一种历史的存在,“摹印家”们在篆刻艺术发展史上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,其历史贡献在于:㈠、以复古为主旨的“摹印”行为,宗法秦汉,纠正了唐宋元以来的流风时弊;㈡、确定摹印篆为篆刻的主要书体,秦汉印风为主要典范,确立了篆刻艺术的主体风貌;㈢、“摹印”行为,规划了治印的程序、途径,即:“始于摹拟,终于变化。”;㈣、“摹印”印谱起到了承续传统,传播、推广、普及篆刻的作用;㈤、“摹印”印章满足了当时社会欣赏和收藏的需求,奠定了受众基础,扩大了社会影响。以此观之,在中国篆刻艺术的发展进程中,“摹印家”发挥的积极作用不可替代!
由“印工”到“印人”是“工匠”到“文人”的转变,而由“印人”到“摹印家”、“篆刻家”则可以认为是“从事者”向“专门家”的提升。称谓的衍变折射出印人身份的变化,折射出社会对于篆刻重视程度的提高,折射出篆刻艺术已经逐渐独立门庭。是篆刻艺术成长、发展的有力见证!元代吴澄说过:
古之治经学者,先小学。……刀笔工为人刻姓名印章,独不可废仓颉、籀、斯三体之文,然亦依随旧刻,往往袭舛踵讹,孰能正之哉?建康郑子才,业此技三世矣,士大夫多与之交,非徒取其刀刻之精也。所作之字,分合向背,摆布得宜;上下偏傍,审究无误。于用力也,见其艺之工焉;于用笔也,见其识之通焉。艺工而识通,求之治经为文之儒,或未至此。予之进之也,岂敢直以工师视之而已哉!⒃
匠人出身的郑子才由于“艺工而识通”,已出现向文人转变的苗头,所以吴澄也不敢以工师视之。明朱简在《印经》中也有“工人之印”和“文人之印”的区分。赵宦光则认为不能将篆印“付之俗工逞鹜。”言语中透露出对“工匠”的不屑。周亮工评价文彭有云:“国博胸多数卷书,故能开朝花以启夕秀。”显见是对“文人”印的褒奖。对于印人身份的转变,清学者俞樾有独到见解:
余尝谓:后人事事不如古人,而刻印一事转以后人为胜。扬子云称:“雕虫篆刻,壮夫不为”。如锺繇、李邕之属,自刻碑者有之,自刻印者无有。盖古尚铜印,吾人不能以炉锤从事,一也;其字率用缪篆,取“绸缪”之义,苟以求合乎印之方广、大小、屈曲、填密而已,工匠之巧,非士夫之事,二也。自宋以后晁、王、颜、姜谱录日出,而此事乃益尊。奏刀者,始皆士大夫矣。⒄
近人王重民《四库抽毁书提要》“印人传”条也认为:
自宋以前,以篆名者不一,以印名者绝无之。元赵孟頫、吾丘衍等始稍稍自镌,遂为士大夫之一艺。明文彭、何震而后,专门名家者遂多,而宗派亦复岐出。⒅
篆刻自古被视为“小技”“末技”难登大雅之堂。元明之际,吾丘衍、赵孟頫、文彭、何震等文人官宦究心于此,改变了印人的身份构成,“篆刻虽小技,而精之可近乎道。”⒆治印者称谓的变化,其实质是篆刻由实用进变为艺术,由书画的附属衍变为独立门类所带来的必然结果。我们也应该看到,规范、统一对“篆刻”艺术和“篆刻家”的科学称谓,有利于篆刻艺术的承续和发展,更有利于篆刻艺术的学科化建设。
附:图一
注释:
文中引文除注明外均引自韩天衡《历代印学论文选》和在线查询《四库全书》
⑴《辍耕录》卷三十“印章制度”引
⑵⑶天舒:《松荫轩藏印谱目录初稿》
⑷李流芳:《题汪杲叔印谱》,见韩天衡《历代印学论文选》
⑸周亮工:《印人传.书程孟长印章前》
⑹张所敬:《集古印范》序,见韩天衡《历代印学论文选》
⑺真德秀:《西山文集》卷一《赠吴景云》,《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》第1174册
⑻李祁:《云阳集》卷九《题张天举图书卷》,《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》第1219册
⑼陈寿撰,裴松之注:《三国志》卷九《诸夏侯曹传》,第303页。中华书局,1959年
⑽房玄龄等:《晋书》卷七十八《孔愉传》,第2051页。中华书局,1974年
⑾李延寿:《南史》卷二三《王莹传》,第622页。中华书局,1975年
⑿方岳:《秋崖集》卷四《题刊匠图书册》,《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》第1182册
⒀韩天衡:《天衡印话》韩天衡著 上海科学技术出版公司2000年出版
⒁邓散木:《篆刻学》邓散木著人民美术出版社1979年出版
⒂高凤翰:《书甥冷仲宸翰》
⒃吴澄:《吴文正集》卷三十一《赠郑子才序》,《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》第1197册
⒄俞樾:《傅子式西泠六家印存序》,见傅栻 辑:《西泠六家印存》清光绪九年傅氏华延年室刻钤印本
⒅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附《四库抽毁书提要》,第5537页。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
⒆陈克恕《篆刻针度》例言, 北京中国书店1983年影印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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