簡經綸甲骨文多字印,字形用刀及整體章法處理上的技巧

由於甲骨文字形變化頗為豐富,字與字之間的關係隨着字數的增加,其難度也隨之提升,因而多字印在字形、用刀及整體章法處理上與少字印自然有所不同。關於多字印,簡經綸通常採用兩種方式:

其一,先將印面施以界格,文字逐一安排在界格內,這樣一來,每一個文字就有一個單獨的空間。這樣的處理手法,難度略低,但保證了多字之間的秩序感和統一性。如“人知其一莫知其先”一印(圖2.20),由於字數不足,索性將最後一格空出,其餘八字依次分布,在整體章法空間上雖然沒有新奇的藝術處理,卻平實安靜、合理有序。白文“寧食三斗塵有手不揖無詩人寧飲三升酒有耳不聽無味句”二十四字印(圖2.21),直接參仿漢印一路,對章法借鑒的同時,線條也加以相對渾厚凝重的處理,從而保證了印章整體的統一。

丹林藏大幹百畫之一”(圖2.22)、“我是江山風月之主人”(圖2.23)兩方九字印,雖然如“藏”“風”等字,並非純粹的甲骨文字,但就風格而言,卻是地道的甲骨文印作品。通過對整體文字的印化改造,兩方印印文變得簡約脫俗且易於排布。加上界格對文字的統領作用,使得章法的秩序感更強,具體表現在對界格的虛化處理及邊欄的相對加粗方式上。於是,就最終效果而言,印文、界格、邊框三者得以有機融合。

其二,文字依各自空間位置錯落安排,在章法上與古璽相類,既要考慮文字的大小、疏密等關係,又必須保證整體感,這也正是簡經綸甲骨文印章法上的一大特色。典型者如“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”–Fp(圖2-24),雖無界格約束,但處理思路大致類似,即每字處於相對固定的位置,通過文字大小、形態的輕微改變和調整,增加印文之間的相互聯繫,使之處於一種相對整體和完整的格局中。

字數稍少的六字印中如“集商鼎卜舊文”(圖2.25),所謂“字法生章法”於此可見,將單字拆分後,每字於印中所佔空間基本均等,結體看似平淡,然經組合後,三列印文間“連”與“斷”的對比分明,加上“唯”與“舊”字形本身所具有之動勢,都使得整方印渾然一體,自然天成。同樣採用左中右三列排列法的“知無為之有益”一印(圖2-26)則根據字形的長短進行穿插組合,以豎長線條為主導,增加了印面的排比效果;加上“益”字上部大小不同的豎點,也進一步提升了此印的品味。

“行為遲視為止”(圖2.37)印文兩兩一列,左右兩列根據字形自然形成收放,在線條上,單刀為主,輔以雙刀,起收筆多見契刻感。“遲”的右半部與“視”的上部橫向線條偶作左高右低的傾斜之態,與武丁時期甲骨本身風格相契合,單字細節處接筆的虛實關係處理微妙,細節精到。章法上,字勢的不同變化與整飭的文字安排形成對應,尤其兩個“為”字處理最具匠心,一正一反對角呼應,若二人對語,頗見生動。邊框的右上微移與略假以殘破的四周,自然入古,體現出一種質樸的審美趣味。

“物以有為於己”(圖2-27),左下“為”“己”二字穿插合併,“物”“以”“有”“於”四字圍繞排列,縱向上雖仍為三列分布,視覺上卻與前-Fp不同,卜辭散逸天然之特徵縈繞其間。“至呼以弗解解之”一印(圖2-28),前四字均勻分布,“解”以省文,字形自然拉長,由於上寬下窄形成的留紅,給“之”字留下空間,此印章法上可以看做是一方四字印與一方三字印的組合,倘若右半部分的安排再能有所變化,或許會增加這方印章的藝術性。

“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”一印(圖2-29),文字與邊框稍顯細弱,而這種刻法在甲骨中不難見到,在與圖2.30的比較中可以看出,此類印顯然是完全模仿甲骨原本契刻尖銳的味道,以及虛實相間的視覺效果,甚至章法空間亦是極為類似。從篆刻角度而言,該作品雖然在用刀的豐富性上有所欠缺,全印亦稍顯平淡,但作為甲骨不同風格類型的嘗試之一,亦有可繼續探索挖掘的價值。

“山中人只知自樂,天下事不在多言”一印(圖2.31),依據字形特點進行調整後分為四列,在四列分明的基礎上根據字形進行安排,整體上形成自然的開合關係。筆者認為,此印章法的安排雖與前文所述少字印相比稍顯平淡,但卻是簡氏基於多種嘗試。-後所呈現出來的,其效果亦有可觀處。

誠然,甲骨文多字印對於篆刻家而言,其難度可想而知,這是由甲骨文文字屬性本身所決定的。文字姿態的豐
富帶來可塑性的同時,也增加了更多的隨機性,不像摹印篆那樣整飭而便於安排。字數越多,產生的空間關係就越複雜,這與古璽印的創作相類。

在這一點上,彼時印人對多字甲骨文印的排布幾無思考,簡經綸敏銳地發現了這一問題,從現存簡氏甲骨文篆刻作品中,很難找到一方多字印是打破單字固有空間或弱化行氣的處理,筆者認為這是他通過實踐所得到的處理方式:簡氏經過觀察歷史上的多字印,發現它們的內在規律,尋找諸如多字古璽印的排布方式與甲骨文印的異同,最後即採用相對整齊的處理手法。

雖然這樣做會弱化甲骨文鮮明的節奏感和文字的表現性,但卻保證了最基本的章法規範與審美要求,時至今日,這仍是目前處理多字印文相對廣泛和通用的手法。正是基於此種考慮,簡氏的多字印有了相對穩定的創作面目,這也是其篆刻風格的基本形態之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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