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朝崇祯十七年(1644)三月,是一个陵谷变迁、天崩地裂的时刻,也是令明末士大夫不堪回首,改朝换代的年份。曾经沸腾的晚明印坛瞬间冷寂,那些注重民族气节,不愿身事两朝的文士印人,选择了隐居避世。其中年届花甲的胡正言就是这样一位遗民印人。
“倪元璐印”
胡正言(1584—1674),字曰从。安徽休宁人,寄居南京鸡笼山下。尝在庭院中植翠竹十余竿,晨夕相对,颜其斋曰“十竹斋”。
胡正言出身于书香门第,为国子监上舍生,博学能文,精研经学、六书,善摹大小篆书与古文奇字,兼工篆刻。胡正言不仅是一位优秀的书画篆刻家,在我国雕版印刷史上有着崇高地位。
他用自创的“饾版”、“拱花”印刷技法,彩印出版了精美的《十竹斋书画谱》和《十竹斋笺谱》,成为木版水印史上划时代的精品,受到文人的赏爱。
然而甲申国变,打破了胡正言芸窗书香的优雅生活。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登基,改元“弘光”,为颁诏降旨急需玉玺。南明名臣吕大器深知胡正言精于篆刻,便推荐他督治宝玺。
胡正言不负重托,毅然决然地制成“广运之宝”金印和“皇帝之宝”玉玺,被授武英殿中书舍人,时人称为“胡中翰”。
“栖神静乐”
大文士兼印学家周亮工嗜好名家印章,曾在广陵(今江苏扬州)与胡正言相遇,胡氏知其有印癖,将数方印章慷慨相赠,使周亮工欣喜不已。
明亡后胡正言拘节守志,不问世事,隐于南京一小楼中达三十年,过着“左籀右斯,摩挲永日”的生活。胡正言又好诵贾谊、刘向之文及陶渊明诗,性格“萧淡静深,穆然大雅”,享得高寿。
康熙六年(1667),当著名画家萧云从赴南京拜访他时,惊奇发现耄耋之年的胡正言神明炯炯,不仅能镌刻小印,作蝇头篆书也无倦色,叹为寿徵。胡正言于康熙十三年(1674)以九十一岁高龄仙逝,而此时距文彭兴起明代流派印已有整整一个世纪了。
胡正言在明末清初印坛上颇具影响,一生曾辑自刻印谱五种,著名有《印存初集》、《印存玄览》各四卷。
印谱以姓名字号印为主,余则斋馆印、闲语印。像钱士升、倪元璐、李孙宸、郑三俊、范景文、孔贞运、史可法、杨嗣昌、钟惺等明末学者、重臣的大名均赫然在目。好友钱应金曾称赞他说:“所居白门(南京),为四方贤豪星聚之地,所交皆名公巨卿,博闻广见……游白门者,不得先生一篆,则心耻以为欠事。”
胡正言篆刻以《说文》为依托,上溯秦汉,近宗何震平实一路,形式多样,用刀苍茂古雅,为明代文人篆刻的典型风貌,友人王相业誉其作:“奇不离宗,正不伤趣,穷神尽变,久而愈可喜。”
此外胡正言又精通篆籀异文,食古而化,创作了许多古文奇字印,风格奇诡瑰丽,也是明末文人好古风尚的一个侧影。
当明清易代,人生道路陡然转折之际,胡正言坚持操守,注重名节,在夹缝中艰难生存。虽已暮年仍不废艺事,以印寄志,以艺抒怀,为流派篆刻艺术的传承留下了不灭的火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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