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一枚先秦玺印经典解读,先民们自由创作精神的呈现

先秦古玺处于古代玺印萌发生长之初,尚未形成稳定制度,用途多样,形制活泼、品种丰富。先秦古玺产生的时间跨度长,使用地域宽广,是商、周、乃至春秋战国历史的印证,是先民的遗赠,是古典篆刻中尚未被充分开发的艺术形式。

先秦古玺整体形象的形成,有着复杂多变的原因。先秦时代的政治、文化、风俗、民情等无不影响着古玺的形式变化。重要的动力来自文字体系的演变。不同的历史时期、不同的地域风情有着不同的审美风尚,这些差异在印章中得到细微的体现。随着印章的使用相对普及,其文字也趋于简化。不同地域的玺印制作者受到当地书风的影响,展现出印章的区域特色。而各种印章外形的变化,又影响着文字的书写与布置,从而衍生出先秦古玺整体的丰富形象。应当看到,不同时代的书风时尚,不同地域的特殊书写以及不同阶层,不同用途对玺印的设计与制作产生的不同要求,使得先秦古玺变化多端、绚丽多彩。而影响其变化的更深层内在的因素是先民的自由创造精神.是上古文字的可塑性。

先秦古玺作为先民们自由创作精神的呈现,充满了上古时期的风土、民情,以及对于天、地、人的敬畏。在那漫天歌舞的年代,他们创造了一批文字的精灵,一方方玺印之间,传达远古的消息。随着时间的漫漶锈蚀,显得越发朦胧和迷幻,解读它们的时候,我感受到了一种诗意的存在。这种感觉无时不在!

亚禽示

中国玺印篆刻艺术一开始就站在一个文化和社会制高点上:氏族图腾。此印的图文就是商代部族的徽记,其功用应当是当时铸造青铜器时压制图腾的印模。我们在商代青铜器上可以见到与此相同的徽记。比之青铜器上的徽记,此印更加凝练和抽象,也更加明确和简洁,正中上方是鸟形,下方是捕鸟器形的简化,与“干”字同形,左右两个像英文字母“丁” 一般式是“示”,是献祭的几案,外围的“亞”形是殷周常见的装饰图案(有论者以为是献祭几案上的镂空纹饰)。整体弥漫着 一种神秘庄严、凛然不可侵犯的权威,使人望而臣服。

右军□事

原本整饬劲挺的字符,被时间淘洗磨砺,风姿不再而幻化成此,自有一种饱经风霜的苦涩,令人思绪万千。可怀古之悠悠,亦可重新组构焕发新的风采。四字抽象含蓄,与仅有的边界一起构造成奇妙的形象,给人美的联想。利用文字的欹侧,以及简古短促的符号,造成了章法上的相互挪让,互为依傍,形散神不散。

阳州□右□司马

玫印是三晋官玺,边线厚重而内文细挺。宽厚的印边对内在空间的安排提出了新的命题,众多的字符凭借自身丰富的外廓,相互迎接、避让,穿插在一起,空灵的留白与文字之向潜伏着一股力量,共同承担起对外界的“反抗”,张力十足又生动有趣。邻边各字与边线挤压出的空间精致、猛利,异常特殊。

宫寓府中

四字具书写意趣,因势生形,随形赋线,大小不一,欹一多要.又格奇诡,极尽自然。该印刻制迅疾,节奏明快,“宫”字从容,稍有欹侧;“寓”字承其字势,跌宕异常; “府”字转为妥帖、缓和;“守”字会合全印的奇险之势,与边线并成秘奇诡的造型,顺从整体形势,使全印中心紧密,四方灵动。

榆平发弩

此印边界粗重,内文细挺,跌宕起伏,或连接成组、或挤压、或舒展,各臻其妙。单字外廓变化丰富,美妙绝伦,组合成了形态多姿的字组。“发弩” 二字形态魂丽,“榆”字紧密欹侧,“平”字随意大方,形状美妙,既完成了红线的纵横有象、摇曳多姿,也塑造了白地的此呼彼应,造成了有如奇石垒砌般的生动整体,险象环生。

率家不壬

此印虽小,却可让人领略到古玺空灵疏朗的境界。文字符号象精灵驱赶着留白,使其交汇成各种丰富的整形。每一个单独的空间,在内里彼呼此应,回声四起。文字符号众多,形状各异,却毫无零碎之感,则全赖留白的牵引挤压。朱与白共同交织出美妙的意象,彼此对视。

长金之玺

朦胧,迷幻,有如星夜。白文无边印易松散,“长”、“金”、“玺”三字靠近中心,相互穿插以团聚其气,笔画部件向四周散射,悠游自在,又向“之”字发出了召唤,神完气足。文字排列闲散随意、高低错落,在环境许可下,往来随意,为所欲为。朱与白相互包容,共同点缀出恍惚渺茫的场景。红色幽远、空灵,白线苍茫、萧涩。

线梁公玺

此印空灵、悠远。粗边细文带来了“点”的灵魂多姿,以及随之而来的独特感受。为了减少对内文的束缚,边框粗细不一,尤有松动,显得轻松自然。与内在字符的跌宕、错落共同推进了这种意味的持续。全印留白丰硕,包围了红线,直至滲入其内部,红线从一开始的减短到慢慢的虚无,终将和白地相互整合,互为彼此。

巴蜀铜印

此印是巴蜀铜印,或称巴蜀图语、巴蜀图腾,究竟系文字或是图形,任凭想像。文字是记录语言的符号,图形是现实生活的写照。不管是文字或者图形都是为了言说,为了表述一种情思。此印符号简洁,气象华美圆满,图形与红底相映成趣,高度概括,极其简约,又圆融一切,包容万千。

陶玺

此印用刀如用笔,又像是在石面上镌刻,优游不迫,从容自在。排线紧密,用刀敏感,吴让之作品与之有相合之处。漫漶、崩残处也暗示出类似吴氏的披削刀法。线形丰富,节奏从容,构形美妙,中部挤压出的那一地留红,是为印眼,把一种柔和的色调展现在我们面前。相信,明清文人篆刻家曾深耽于此,涉猎多方又能自我做古,先人的高度令人景仰。

郢粟客玺

此印边界变化多端,形状美妙。文字与边界融合,产生了极为特殊的空间关系。由于文字往边界延伸、扩散,中部留红增大。通过挤压文字部件与调整疏密,造成局部红地,从而与印章中部红地呼应,使之不孤,增加留红流动。

十四年十一月师绍

此印笔画简古,有《虢季子白盘》铭文的神韵,类似一方小型金文款识。全印排布有如书写,欹侧摆动,姿态优美。文字极尽错落穿插,如“十四”与“十一”字组,层次丰富, 跌宕多姿;“月”字长弧连带,“年”字笔势向左延伸,既泠达了印章的走势,亦与“师”字长脚相互迎接,团结和气;“月”字长弧界定出的留白,可流动至上部,空灵疏朗,与印章外形凹凸有致的边廓相互协调,通情达理。

□佑左司马

此印线构独特,迥异于常规古玺。它强调横势,与汉印有异曲同工之处。与汉凿印同理,除了注意排线时的穿插、错落,左右映带之外,又极尽跌宕、腾挪,自由而宽松。局部崩残,既迷幻了形象,又创造了视觉亮点,引人注目。五字排列,纵横有象,承上启下,兼具古玺与汉印之妙,用特有的方式创造了唯一。

荀伯伊之玺

首先是印章外形对印文朔造提出了新的要求。该印文字顺主流而不屈从于圆形的命题,既顺应形势又小有跌宕,体现出了一种张力,使印章具有滚动感。印章右下角的红地和与之相呼应的左上角留红,使文字外廓四凸有致,产生了跌宕感,也加剧了这种流动,似乎随时准备出发。好在印章上下,方向相反的两处小凸角稳定了这种局面。斑驳的印面,好似被捅破的天际,星星点点,露出开外的天。

单佑都市王勹鍴

此印具砖瓦陶文意趣,极富金石气。文字态势变化生动,互相穿插,或粘边、或摆动,铸就了一幅其乐融融的场面。凝重、明确与苍涩、残损的线条,平稳、祥和与拙扑、不安的结构并存,给人带来了异样的感受。作为一种效果的呈现,我的脑海幻化出了用刀的诸多变化,深凿、浅披、碎刀、短切、磨、擦、敲、击交错使用,只为了铸造如此美妙的视界。

私王粟

该印文字部件众多,诙谐、闲散。三字无拘无束地在印面上随意行走,俏皮而不失典雅。凝重的边线界定了印面的范围,若有若无,至虚至幻,使文字不再走远。三字宛若书写, 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丰富而细微的变化,利用点线与弧笔的变奏表达某种情绪。文字的跌宕、错落,以及单字外轮廓的多变形状,使四字组合像奇石一般,垒彻、吻合成一个整体,形散、神聚。

易都邑圣□盟之玺

此为齐国玺印式,无边栏,而上端凸出一方块,形状奇崛,有神秘感。全印文字如若写出,刀笔相融,随形赋线,因字生形,贯穿通篇。第一排大小不一,欹侧多姿;第二排稍有倾斜,上端留红与全印右下角红地呼应,下端小斜笔侵入右下角,迷幻了字组,更激活了留红;第三排配合全印走势,至“玺”字复归平正,稳定了局面。文字信手拈来,字形疏密、 繁简、穿插、挪移,各尽其妙,字组迷幻。留红形状精整,流动全局、互相照映。印面崩残、漫漶,零星碎点,则绚烂多姿,有水墨淋漓之趣。

连器之四

此印边界有突出的表现,类似封泥,又兼有古陶文的苍茫浑融。印文配合边界,屈居一隅,更显奇崛,留出了左上角的旷远之地,极为抒情。印中锈蚀漫漶而成的圆点,尤具楚地风韵,与长沙滑石印“桂丞”中部圆点,如出一辙,起到了团聚的作用,也增加了神秘、诡奇的意象。“之”上红点,缓和了红线与白地的对峙,安定全局,贡献突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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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国齐陶玺。上紧下松,下边界留红宽裕,图像具升腾之象,与魏晋南北朝官印异曲同工,急就章风神于此敞露无遗。用刀有如书写,节奏由舒缓渐至激烈,复能平和。起承转合,极尽书写意趣,线条组合随势生发又能以意为之,奇正相生,展现出了一片翻滚的笔触,汹涌无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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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印是齐国陶玺,是古代制陶工匠在所作器物上的铭记,类似于今天的质量保证卡。陶质细腻而温暖,在陶胚上镌刻文字与纸笔的接触是完全不同的感受。对此,陶工自然更为熟悉和亲近。因此,这个陶玺看似匆匆刻就不计工拙,却表现出了高超的艺术水准。观看印面,我们仿佛能听到刻制工具接触陶胚时“沙沙”作响的声音。自右而左,在印胚上直接镌刻,随字赋形,随形赋势,穿插腾挪,兴到而成,如同写字一般毫无挂碍。自由的精神,温暖的情愫,天成的佳构是它动人的重要因素。

□寇虚玺

这是一方楚国玺印,印面与印边之间钤盖出来留了一道细白边,这道白边将印文连成一体,成为了印面章法的一种特别样式。此外,印面章法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左右两个字组,左侧为纵势,右侧为横势。并且,左侧纵势贯穿端整而略往右下倾斜,右侧上下贯穿则是一条反“S”形的曲线,左右字组的律动构成了相反相成的空间关系,丰富了彼此之间的关系。分合之间,彰显智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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