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早年受舅舅的影響,對篆刻產生了興趣,當年篆刻資料匱乏,只買到《汪關印譜》《趙之謙印譜》等數種,如獲至寶一般。《汪關印譜》為1980年出版,書很薄,48頁。我雖然很喜歡汪關印風,想學,但不知如何着手。可以說汪關是我的初戀,雖無實際行動,但對其情愫揮之不去,日後每當看到一點汪關的信息,都要加以關注。
韓天衡(韓天衡在中國篆刻院演講,談學習篆刻的十二則心得)先生將文彭、何震、蘇宣、朱簡、汪關列為明季篆刻五大家。汪關篆刻對後世刻工穩一路印者影響很大,遠者如林皋,近者如趙叔孺等。因汪關有《寶印齋印式》存世,人們對他的印風並不陌生。然而對汪關的生平事迹,多年來的文章多隻言片語,語焉不詳。錢君匋先生《汪尹子的<寶印齋印式>》是較早的研究文字,後來,我們陸續讀到孫慰祖先生的《汪關存年考》《汪關事略考》《汪關〈寶印齋印式〉考校》數篇文章,新近出版的《可齋論印四集》中匯為《汪關研究三題》,至此一個完整、清晰的汪關形象開始呈現在人們的面前。更令人欣喜的是孫慰祖、陳才兩位先生編著的《關篆刻集存》即將正式出版。無疑,這將是目前汪關印蛻數量最全、資料最豐、研究最深、印刷水平最優的一本集子。
清人徐康在《前塵夢影錄》中記自己舊藏有汪關彙集漢印一冊,又記汪關因得漢印 “沙關” ,喜與己名同,乃改沙為汪,以自詫於人。此說本自周亮工《印人傳 • 書汪尹子圖章前》:“ 尹子舊名東陽,字杲叔,後得漢 ‘沙關’ 印,少自治之,詒人曰 ‘吾得漢汪關印,合名關。’ 遂更今字雲。”《印人傳》版本不同,文字互有出入。上文引自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09年12月版《賴古堂印人傳》,而中國書店據上海文瑞樓印本影印的《篆學瑣談》一書,周亮工文中有兩字不同,最關鍵的是 “後得漢沙關印” 一句為 “後得漢汪關印” 。2014年8月版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《印人傳合集》一書,亦為 “後得漢汪關印” 。點校者於良子先生在前言中舉出七種版本,但未說明所采據何版本。
即將出版的《汪汪關篆刻集存》收入最為權威墨跡資料 – 上海圖書館藏《寶印齋印式》卷一漢 “汪關 ”印蛻下汪關的自註: “汪關銅印龜鈕。予偶得此印,因更今名,又顏其齋曰 ‘寶印齋’ (圖一)。” 同時,萬曆甲寅(1614)年李流芳為汪關印譜所作序言的墨跡,文曰:汪關 “過吳市得一漢銅章,龜鈕,碧色斑斕,錯綉其文,曰 ‘汪關’ ,杲叔寶愛之,遂更名關。問字於余,余字之曰尹子” (圖二)。汪姓為徽州名族大姓,而徽州在清代以前無沙姓,民國後始有遷徙到徽州者。李流芳鄉貫為徽州西溪南人,與汪關為徽州同鄉,兩人交往又深,序中所記當為準確。另外, “沙” 改 “汪” 以及 “少自治之似都不可靠,錢君匋先生《汪尹子的〈寶印齋印式〉》文中也曾認為 “鑿 ‘沙’ 為 ‘汪’ 而改名 ‘關’ ,似太牽強,恐有誤…… ‘少自治之’ 這一點,也有些教人費解” 。可見疑義早已存在。現在墨跡的公布,判明了 “沙” 、 “汪” 之誤。
圖一 見《汪關篆刻集存》p41
圖二-1 見《汪關篆刻集存》p37
圖二-2 見《汪關篆刻集存》p38
圖二-3 見《汪關篆刻集存》p39
李流芳在序中還說到: “昔人景行前哲之意,嘗寄之於名字,如張相如、顧元嘆、王摩詰之類是也。” 同樣的故事還有清人蔣山堂原名泰,得 “蔣仁” 銅印而更名。我在2009年歲末竟得一漢代 “董建 – 臣建” 穿帶印,這等緣分,則為汪關、蔣仁兩位前賢所不及,故南京朱琪社兄為此作七絕以賀:
服龍姓氏此中藏,繆篆銅花耀古光。雅事堪羨汪尹子,痴心何必改名忙。
拜讀《汪關篆刻集存》,拉雜寫出讀後釋去的一點疑義。此書的出版,帶給篆刻、印學界朋友的信息,相信遠遠不止於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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