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緒八年,也就是1882年。一位年輕人為了謀生從南昌搬到了廣州。這次看似平淡無奇的搬家不得了,一下子就改變了以後中國印壇勢力的大格局。這個年輕人就是黃牧甫,時年三十三歲。他來廣州以前,嶺南篆刻還談不上有流派一說,雖然有些小名家,但是散居各地,構不成格局。而他一來,形勢為之一變。黃牧甫以黟山派開山之功,加上易大廠、李尹桑、喬大壯、壽石工、黃少牧、鄧爾雅等一批印壇菁英繼其衣缽,終於形成晚清乃至民國印壇持續多年的京滬粵三足鼎立的局面。開宗立派,黃牧甫是當之無愧的一代宗師!
即便是一百多年後的今天,廣東乃至港澳地區,仍見黟山流風。而牧甫生前的大量作品遺迹,也完好保留在粵至今。可見他在當地印壇的地位。今天我們要介紹的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藏黃牧甫印譜九種,就是黃牧甫藝術成就的一個集中展現。這套印譜是從黃子靜先生舊藏六種;陳融《顒園藏石》四種,以及陳融舊藏《趙黃吳三家印》一種中精挑細選出來的。幾乎囊括其一生創作的精華。而且印譜最初的主人多是與黃牧甫本人關係很好的朋友,所以用紙考究,鈐拓精良,很能完美地展現黃牧甫原作的神韻,用神完氣足來形容絲毫不為過。
篆刻小站邀請您看一看原鈐的高清大圖各位就有一個初步了解了。
印文:景璿印信
邊款:癸卯季春,芰舲吾兄郵屬,閱茲暮秋始刻十三石,先呈大教。黃士陵時客武昌記之。
黃牧甫在1900年離開廣州回老家。1902年他到武昌第二年,還收到廣州“城南九哥”(盛景璿,後面有九哥的解釋)郵過來的一批石頭。當時黃牧甫正在給為湖北巡撫、署湖廣總督端方從事《陶齋吉金錄》等書的輯著工作,所以春天收到的石頭到秋末才刻好十三方,邊款中“始刻十三石先呈大教”,看來後續還有不少。
印文:眇(妙)吉祥室
邊款:眇,訓小目引申為,凡小之偁,又為微妙之義,眇即妙也。見《說文》段注。甲辰立夏,牧甫。
黃牧甫的父親精於小學,牧甫從小耳濡目染,雖然十幾歲時,家鄉曾遭太平天國運動嚴重破壞,影響了他的學業。但自小積累的基礎不容小覷。這方印的邊款,黃牧甫從文字學的角度闡述了“妙”字釋義,說明是來自段玉裁注《說文》。表明他無一字無來歷的嚴謹態度。
印文:隨緣
邊款:穆甫愜心之作。
看來這方相當滿意,不能忘了在邊款中給自己點個贊,不知道各位怎麼看~
印文:金壽室
邊款:務耘道兄精鑒別,富收藏,少時嗜書畫,三十以後嗜印章,而於陵尤為偏私,近則嗜三代金文,拾級而登,不懈而及於古矣,因以“金壽”名其齋雲。庚子夏五,黃士陵。
“務耘”即歐陽務耘,是當時的金石收藏家,後文中還要提到他倆的關係。
印文:鍛客
邊款:填密即板滯,蕭疏即破碎,三易刻才得此,猶不免二者之病。識者當知陵用心之苦也。
黃牧甫在邊款中申明自己於平直端靜中寓巧思的創作理念。
印文:唐齋
邊款:唐篆出唐子且乙爵,季度山長屬,士陵
黃牧甫弟子李尹桑曾說:“悲庵(趙之謙)之學在貞石,黟山之學在吉金。”這裡牧甫交代“唐”字出處。
印文:水仙盦
邊款:季度酷愛水仙,又善畫水仙,其於子固真跡尤傾意摹儗,初名其齋曰:“趙盦”,今更標舉實事為“水仙盦:雲。庚寅九月,牧甫作。
黃紹憲字季度,廣東南海人。他是光緒十七年舉人,工詩畫,富富收藏。著有《在山草堂燼餘稿》。黃牧甫在粵期間,黃紹憲的鑒藏印多出自其手。這段邊款中可見二人私交甚篤。
印文:羅夔寯印
邊款:明人印章法度皆遵漢制,而得其神味者絕少,此印初欲法漢,奏刀後不免流入此途。有識者當知鄙人用心之苦也。戊戌夏六月,牧甫。
“戊戌夏六月”120年前的這個月,黃牧甫的實名吐槽明人弊病。
印文:蝴蝶洞主
邊款:蘭史潘君與其夫人梁氏有偕隱羅浮之約,蝴蝶洞,羅浮地也。丙申八月,黃士陵。
潘飛聲字蘭史,廣東番禺人,是近代著名詞人、詩人。他曾作《羅浮山紀游》諸詩,得到梁啟超和陳衍稱賞。看這邊款,原來早有隱居羅浮的意願。
印文:遯齋
邊款:有秦小印面目,牧甫。
在章法處理上,黃牧甫可謂殫精竭慮,樂此不疲。以達到他參差錯落、古穆典雅的藝術追求。
印文:鍾葆珩印
邊款:瑞符仁兄大人屬刻即希政之,癸丑夏六月,黃士陵。
這方印很大,尺寸達到4cm×4cm×10cm,而這邊款也頗有黃牧甫書法的味道,可見黃氏用刀之生猛老辣。
印文:去親為客
邊款:庚子清明上墓歸,倦極欲睡,適親串自外村來,堅索奏刀,蓋欲觀陵奏刀也,勉作此以饜其所欲。牧甫並記。
庚子1900年,黃牧甫從廣州回到老家黟縣黃村。這年清明,剛上墳回來,累得不行,就有親戚來串門,想看他現場奏刀。想必黃牧甫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。但還是勉力而為,看這效果,簡直是炫技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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